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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埃德蒙-前因后果

第三十二章 埃德蒙-前因后果

卸货甲板内一片沉寂,唯能听见海水涌动,引擎轰鸣。

尸体,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偌大的舱室里,另有数十具在墙角堆成了小山。和船外的战场一样,这里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大片的地板被染上了深深的黑红,盖掉了数十年沉积的沙尘。

而甲板的中央,唯独那位本应早已身亡的同伴跪坐在地上,目光愣愣的直望过来。

埃德蒙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但那头凌乱的稻草色短发、因惊讶睁大的浅色双眼……的的确确是他所熟识的模样。

“埃德!埃德!”伊拉的表情一瞬间变了许多次而又归于焦急,她的呼唤嘶哑而虚弱,“帮帮我!!他的脸被刀砍到了!”

他跑了起来,绕过数具尸体来到她跟前,方才看到她怀里还扶抱着一个人。伊拉虽然全身都被染成红棕色,但都是旧血,她身上似乎没有伤痕。怀中男人的头部则被衣服做的临时绷带包了起来,鲜红的印记从深处渗出,而且还在渐渐扩大。那人的嘴勉强露在绷带之外,粗重的呼吸从紧咬的牙关间漏出,仿佛混着来自胸内深处的低吼。他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别动。”埃德蒙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掀起了绷带,这才在那厚厚凝结的血迹下看到侧脸一道直通耳际可怕的伤疤,以及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

“伊萨克,我是埃德蒙。”他凑到大概是对方耳朵轻声说道,“你能保持清醒吗?”

伊萨克颤抖着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的人就到了。”埃德蒙安慰着面前的兄妹倆,看到伊萨克的手朝着他的方向摸索,便按住了对方的手臂,“我们打退了外围的进攻,放心吧。”

“我……还没死呢。”露在绷带外的嘴角中挤出来的话语,就像门缝中漏出的风,声音很小却很清楚,“告诉我,这眼睛……还保得住不?”

他出血最多的位置正是在眼部,红色几乎已经要从绷带上滴落下来,这样深度的刀伤恐怕已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不好说。”他不想让对方失望,只能用模棱两可的回答应付。

伊拉的眉眼中也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为伊萨克包扎的也只能是她了,伤势她应该再清楚不过。

身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埃德蒙回头看到已有几个身手敏捷的战士已经带着疗伤补给跳上敌方的小艇,借着它们爬上了卸货甲板。

“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同胞?”

“啊。”伊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小声惊呼,手指向墙角里的尸山:“在那边,鲨目教头伤很重……可能已经死了!”

他急忙便振臂高呼:“有个战士在那边尸体堆附近,可能还活着,快去!”

接下来伊萨克就得交给别人了,那些带着医疗包的队员手上有罂粟粉、药草和干净的绷带,埃德蒙最好还是让位。

他站起身,向着尸山跑去。

数个战士聚集在那边,抬出了一个强壮却苍白的躯体。埃德蒙从纹身认出了法比·鲨目教头,那男人就像血全部都流光了一样,刀刻一般的嘴唇上没有丝毫生气。

“快,给他止血,输血!”那些人呼唤着帮助,似乎还有救。他本想跟过去,却听到另一边传来其他同胞的呼叫:“这边还有一个幸存的!”

除了鲨目教头以外还有别的同胞幸存?他只是向那个方向投去一瞥,就再也收不回目光——两个同时登上卸货甲板的战士在稍靠近甲板中心的货箱边示意,在他们身后的货箱阴影中,埃德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庞。

伍德兰就坐在那尸山之前,货箱之后的角落里,两个不知所措的青年站在距离他数步的地方,向埃德蒙投来求助的目光。

埃德蒙的心有一瞬间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伍德兰受伤了吗?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他快步上前,奔到了那两个战士身边。

他们已经用匕首割断了绳索,让那浑身脏污的少年得以活动手脚,但伍德兰靠在货箱上,蠕动一般地向着货箱后的阴影中退却。

伍德兰只瞟了一眼埃德蒙,便别过脸去,继续手脚并用地远离他的所在。

“别……别带走我……”伍德兰的声音小得像虫鸣。

这很不对劲,少年身上没有任何伤,却似乎是产生了幻觉。

根据之前通过知情人了解隔离区内的动向,伍德兰一直都在人们的视野之内,安分地照顾着安德雷·战风,直到后者去世。埃德蒙深知少年脆弱的心不能承受更多,但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打击太大,事到如今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埃德蒙跟上去,扳住对方的肩膀,呼唤着惊恐满面的伍德兰:“伍德!看着我,是埃德蒙啊!”

“别带走我…带走他,伍德兰…”那少年嘴唇蠕动呢喃,天蓝色的双眼盯着地面,睫毛颤抖不停,眼泪止不住地滚下面颊,将血迹冲刷。

带走?埃德蒙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缠绕着对方的梦魇来自何方——四年前的这里,伍德兰和瓦蕾作为被交换的人质,擦肩而过。

“醒醒,醒醒!伍德兰!你已经安全了!”

“不,别这样,让我回去,我要去‘她’那边!”伍德兰开始了挣扎,突然大力的差点让埃德蒙失去平衡倒在半凝的血塘里。

“不要带我走,不要!带他!带走他!”少年突然转换了音调,用女孩子样的声音尖叫起来。

他从没见过伍德兰这个样子。疯狂、混乱,仿佛那脑袋里装着两个人的灵魂,重复上演生离死别之日的悲剧。

“让我走,让我去死!”伍德兰像惊惧的幼兽一般嚎着,然后又撕心裂肺地号哭:“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纵容他这样发展下去只会让他混乱的思想更加破碎,完全丢失自我。埃德蒙只知道伍德兰心中有一个因失去亲人而产生的巨洞,要怎么才能带给那少年安慰?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双天蓝色的眼中没有了灵魂,恐慌、无助和绝望的黑水却从深底溢出,吞噬着那里最后的一点光。

如果有人能拯救伍德兰,那就只能是他了。

埃德蒙只想让对方知道,世间仍有人挂念着他,他没有失去一切。

“伍德,你还有我!”他紧紧抱住了狂乱中的少年,让对方的脸颊紧贴在他的胸口。

“你是我的亲人,我不会离开你!”

少年的尖叫戛然而止,动作也僵在原地。

“我不想失去你,伍德。听着……”他在那少年的耳边倾诉,“我需要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藏在心底的想法这样说出来,但直觉告诉他,他与伍德兰的维系是对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埃德……”伍德兰已经哑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垂下的手落在背上,紧紧抓住了他的棉布衫。

“我在。”他抱着伍德兰,紧紧握着对方缩紧的肩头,”跟我在一起,你不用去任何地方。”

“埃德。”

“恩?”

少年没有再继续开口,但手上的力量减轻,抽泣也渐渐弱了。

至少伍德兰稳定了下来。埃德蒙心疼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他向自己发誓,在状况好转之前绝不会让对方再离开自己那么远。

伍德兰渐渐睡去,埃德蒙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了半分。他让一个战士替他暂时照顾那少年,自己向着伊拉方向走去。

战斗确实已经完全结束了,十数分钟间他们没有遭遇反攻,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异动,埃德蒙方才有心观察卸货甲板内的残局。

分散于卸货甲板各个位置的死者都是迦兹朗人,从倒下的位置和姿势判断,他们都在向甲板中心聚集时遭受了接续的攻击;每具尸体都只在胸口开出了一个洞,伤口中血浆仍在泊泊流出,说明这一切才刚发生不久,而奇袭他们的人身手的干净利落。

伊拉的身后就横着三具尸体。其中两具穿着蓝色的衣服,是迦兹朗的突击队,而另一个则身着泛黄的粗棉麻无袖衫,扎着一条褪色的红头巾。两个敌人,一个叛徒——扎头巾无异于声明了自己的立场。埃德蒙不禁多看了几眼那叛徒的脸——结果更让他眉头一皱。

夏尔·漠行?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最不可能是叛徒的人……

“伍德兰还好吧?鲨目教头怎么样了?”看到他走了过来,伊拉便焦急地询问起了状况,打断了他的思考。

“伍德睡了。教头还活着,他们在想办法。”将鲨目教头从尸山血池边抬走后,数个战士就一直在他身边忙碌着,既然还在救治就说明还有希望。

“伊萨克呢?”他看到那男人头上的绷带已经换好,想必也是做完了处置。

伊拉低下了眼睛。

伊萨克的伤虽然不危及生命,却也对他的眼睛造成了毁灭性的损害。替他处理伤口的人毫不避讳地讲明了境况,那男人却也坦然接受了一切。

“我的战场,只要有一只眼睛就能战斗。”他说,仿佛在安慰自己,又仿佛在说给他们听。

伊拉一直很沉默。不断微妙变化着的表情是不安的写照,她似乎还惊魂未定。

“你不介意我借走她吧?”也许他应该帮她一把。

得到伊萨克的首肯后,埃德蒙拉着伊拉到了一边。

“你看起来糟透了。”他直截了当地评论着伊拉的状态——全身都沾着凝结的血,显得脸色格外的差。她看起来都没有往常那么高了,疲劳让她直不起腰。

“啊……哈,有那么难看吗……”伊拉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仍然没从紧张中缓和下来,嘴角紧张得倒有点像她自己讨厌的哥哥。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你虽然糟透了,却还活蹦乱跳的。”他将手搭在对方略显拘谨的肩头,认真地说着。

伊拉那绷紧的表情一下子就融化了,她向前小小凑了一步,拥抱了埃德蒙。

这个拥抱和伍德兰的,和任何其他人给他的都不太一样。伊拉抱得很紧,但并不亲密。能看得出来,她压抑着自己,只以这个简单的拥抱表达着她激动的心情。

“呼……”当她放手,后退,一口长气方才吁出,“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就这样,她开始讲述那天离开训练场、被袭击、坠海以及之后的经过。

伊拉被袭击后掉进了海里,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无独有偶,那天艾伦娜·“大姐头”的队伍发现了几扇松动的舷窗,她值晚班亲自带队抢修。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事后大姐头转述给伊拉的。

埃德蒙还记得那个叫做“大姐头”的轮机队百夫长——他曾在调查中尝试和对方沟通、套取情报,但那女人完全不信任他,没有提供给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当时抢修的位置在母舰后部,靠近最大吃水线的那一排舷窗之中。在工作之余的闲暇,大姐头抬头看了一眼母舰前部被月光照亮的海域,恰巧看到了一朵消失中的水花。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有人坠海了。

大姐头反应很快,驱船向前,在暗而深的海中把伊拉捞了出来。

每年都会有人为各种原因坠海,但伊拉胸口的伤让大姐头起了疑——

伊拉是处在那些天叛徒疑云最深处的人,涌动的暗流也似乎将她置于中心,大姐头深信伊拉坠海是来自敌人的阴谋和报复。

她更加不信任阿西乌斯,也不再相信其他人。

“还好身边的队员都是她的心腹,她成功地把我藏了起来,为我治疗。”

“不过上船之前她就替我缝上了伤口。”

伊拉说着,微微拉开领子,露出了左胸上方一道看起来并不起眼,位置却十分要命的伤。那道伤口现在仍泛着青黄的颜色,粗鱼线埋在皮肉之中。

埃德蒙不由得皱皱眉。这个位置被刺伤没有即时死亡绝对是奇迹。

“你还记得是谁……?”

“就是那个夏尔。”伊拉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个死得怒目圆睁的男人,“我已经为自己报仇了。”

夏尔·漠行,教头之中的模范人物。埃德蒙推断他在叛乱前就已经潜伏在了家族之中,所以在这些年来才能保持言行如一。在今天见识了那些狂热的人们为了迦兹朗能做的事情,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可能为了迦兹朗亲手送葬了自己的孩子,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和身份。

他不仅这次为了确保行动成功而刺杀伊拉,也许他更是之前在环形山内害死了自己的队员以为迦兹朗挣得优势。一想到他的队友、伊拉还有众多战士都尊重、敬仰他,然而他却一直在利用他人的感情,将其作为自己的伪装,埃德蒙感到森森心寒。

现在他死了,被他所背叛的伊拉复仇,他罪有应得。

陷入短暂沉思的埃德蒙突然发现伊拉在看着他,才意识到对方还没讲完:“……所以说,你一直都在下面,瘟疫爆发的时候也是。”

“嗯……是的,那时我又一次以为自己要死了。”伊拉迟疑了一下,继续讲了下去。

下层甲板封闭度比上层要高。船工后勤队即使只占光荣号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之中却产生了超过一半的病人。

船工们有自己的隔离区,伊拉藏身的储物间就在隔离区外不远的地方。大姐头每天巡逻时都会亲自绕路给她送饭,清理伤口。她恢复得很好。

“靠港的晚上我睡过去了,但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壮了,本来还想要去找你们的。”

到了库鲁瓦岛,暂时脱离了瘟疫的威胁,调查取证都能顺利进行,埃德蒙觉得这个判断是对的。

但是没想到今天就发生了这些事。

之后便是她如何躲过入侵的迦兹朗,叮嘱大姐头让她们死守住轮机房,自己向着上层行进,寻找武器,准备战斗。当她提到遇见伍德兰时,埃德蒙皱了皱眉。

“他那时候看起来状态怎么样?”

“有些怪怪的。就是坚持要去卸货甲板……”

类似的经历重新激活了那少年脑中尘封的禁忌。

战斗、被抓、挣脱、拼死搏斗。她之后的经历绝对是九死一生,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个被称为”绝影”的少年,她早已陈尸当场。那把短剑的主人在她面前被一刀戳穿了胸口,它落在了距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随后,那少年和受伤的伊萨克说了话,沉默地消失在入口通道里。

“你做得很棒。伊萨克还活着是你的功劳。”埃德蒙评论道,”你们都是保卫母舰的英雄。”

“也许吧……”她回头看了看正在被重新包扎的伊萨克,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虽说之前一直让伊萨克躺在自己的怀中,扶着对方因忍痛而颤抖的身躯,但她看起来的确不知道自己能为伊萨克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从未好好相处过的兄长,甚至可能觉得自己要为对方的新伤负责。

他确实需要帮她一把。

“他也知道这一点。”就凭埃德蒙对伊萨克的了解,他可以下这个定论:“他不喜欢你,不喜欢我们每一个人,但他爱着我们的家族,和它的成员。”

埃德蒙不确定伊拉是否听得懂他的话,便解释道:“他愿意保护我们,只是为了这个家族……”

“我懂。”伊拉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伊萨克的方向出神,“但他什么都不懂。”

沉默了片刻后,埃德蒙提议:“我们回去吧。”

她一回到伊萨克身边,长吸一口气便开了口:“我为你骄傲,伊萨克。你救了我们。”

正在被包扎着的男人斜着没受伤的左眼看着她,左边的嘴角就像有伤一般,歪歪地扯了一下。

“嗯。”那男人哼了一声,”就这些事?”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伊拉的肩膀垂了下来。

“我是阿西乌斯。”他缓缓地继续说着,“我不重要。你们,更重要。”

“把你的事,告诉你姐。她会高兴的。”

伊萨克从来都不是会直接接受人好意的人,埃德蒙看得到伊拉脸上浮起的一丝温柔微笑——她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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